close

「小勝、小勝……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小小的綠谷跟在那男孩的身後,不停地喊著。

但那個淺金頭髮的男孩背著捕蟲網,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遠。

從未回頭看他一眼。

 

「小、小勝……!」

 

綠谷出久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流了一身冷汗,浸濕身上的歐爾麥特睡衣。牆上的鐘時針指向五,窗外才濛濛亮的天色提醒了他又早醒的事實。

伸出手摸摸身旁空著的位置──早已涼透了。

綠谷長舒一口氣,用力搖了搖頭試圖使自己清醒,雙手胡亂搓了搓那頭雜亂卷髮,認命地從床上起身。

 

綠谷幫自己倒了杯牛奶,加進一匙蜂蜜後微波加熱。每次清晨早醒、沒有胃口的時候,他都會喝上一杯,讓心情穩定一點。

微波完的蜂蜜牛奶色澤暖黃,有點像那個人的顏色。

 

喝完牛奶,反正也沒事做,綠谷套上一件寬鬆的帽衫,用帽子蓋住顯眼的綠發,戴著藍芽耳機邊聽音樂邊跑步。今天難得休假,但天氣卻算不上好,遠方還有一片墨色厚重的烏雲像是正往這裡飄過來。打開手機,氣象的app顯示下午會開始下大雨,可能還會打雷。

啊啊,真是糟透了,不僅那個人不在,竟然還要下雷雨。

 

「小勝,要去哪裡啊?」小小的綠谷出久歪著頭問。

「廢久,別囉嗦那麼多,跟著就對了!」小小的爆豪勝己筆直地朝前方走去,毫無迷惘。「這座森林裡有一顆很──大的大樹,在那裡可以抓到最──大只的獨角仙。看在你這廢久滿忠心的份上,就給你一個幫爆豪大人拿昆蟲箱的機會吧!快點跟上!」

綠谷出久感到很開心,自己獲得了可以跟在小勝身邊的許可。於是他邁開小小的步伐,努力地跟上爆豪的速度。走在前面的爆豪開心地哼著不成調的歌曲,一手拿著捕蟲網,一手霹靂啪啦地發出小小的爆破,閃閃的火光吸引著綠谷的眼睛。「小勝果然好厲害啊!」他這麼想。

 

綠谷出久回到家的時候,時間還很早。

他打開冰箱,看到裡面有蛋、培根和吐司。自己從來不在乎冰箱裡有沒有食材,也鮮少採購,反正沒東西的話就吃外面。所以這冰箱裡的食物只可能是那個意外崇尚健康飲食規律生活,幾乎餐餐自己做飯的爆豪勝己準備的。

綠谷想起每次爆豪看見自己吃外食時皺眉的表情,歎了口氣後還是拿出一顆蛋、一片培根、兩片吐司,嘗試著自己做一份早餐填飽肚子。結果差強人意,雖然麵包有點焦了、蛋裡面有一兩塊蛋殼,基本上還是能吃的,雖說跟爆豪做的早餐等級差了很多。

 

綠谷出久咬著吐司,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轉著電視,最後索性停在新聞台,想看看能不能好運地看見那個人的相關報導。那個人沒看見,倒是看見許多以前的好同學出現在電視上,像是烈怒賴雄斗和Froppy,兩小時前才合作擊退了一個個性是能伸長頭髮當做絲線操控的敵人。

 

他出了神地看著電視,腦子裡卻滿滿地都是爆豪勝己。他正在想念爆豪──這樣說或許有點不太正確,畢竟想念大概是情人之間使用的詞彙吧?

綠谷並不確定自己和爆豪能不能稱得上情人──即便他們的確是把情人間會做的、該做的事通通都做了個遍。

 

他們的關係有點複雜。綠谷無法準確地說出從何時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便有點變質,不再是單純的「關係不好的幼馴染」。好像是從高二的冬天開始,爆豪總會有意無意地跟他有些親密的身體接觸,例如揉他頭髮、用力捏他臉頰,甚至會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從高三體育季後,他們會相約夜間訓練,結束後兩人坐在操場上背靠背看天空,爆豪有時會轉過身抱著他的腰。到這裡為止,綠谷雖然會因爆豪的舉止感到害羞和心跳加速,但也從來沒問過爆豪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說服自己兩人關係變好了,朋友之間合理的。

畢業後兩人都成為職英,鮮少見面;某一次爆豪喝醉了,大半夜跑來敲他家的門,等到門一開立刻撲進門內,面色潮紅地吻了他。從那次之後,爆豪偶爾會吻他,有時是額頭或臉頰,有時是嘴唇。

再後來,爆豪經常會無預警地到綠谷家中留宿,頻率慢慢地增加,到現在大概是一周兩次左右。從畢業開始算到現在,大概五年的時間,不只是擁抱、接吻,兩人把一起洗澡、幫對方解決生理需求到滾床單,全都做了,一項也沒落下。

 

也不是說在懷疑對方還是什麼的──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大概是在談戀愛吧?

只是因為對方什麼也沒說過,不論是喜歡還是愛,一句像樣的話也沒提過,還是會不安吧?

說實在的,豈止是不安而已,對於這段關係的不確定感都快把綠谷逼瘋了。

 

綠谷出久想過很多原因,關於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沒有安全感。

也許是因為自己從小就是個「無個性」,即使現在有了歐爾麥特給予的OFA,骨子裡仍然是那個自卑內向的廢久。

也許是因為爆豪勝己太過閃耀、太過優秀,不僅個性很強、外表帥氣,還是個才能超人,基本上除了脾氣臭沒有缺點。

也許是因為爆豪勝己從來沒有表現過對自己有一丁點的喜歡──除了在床上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自己很忙,對方也很忙,相處的時間其實很少,以至於每次醒來他都要回想一下昨晚對方有沒有留宿,確認一下身旁床枕的溫度。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每個閑下來沒事做,爆豪又不在身邊的時候,他的胸腔裡都像有只貪得無厭的絛蟲,一絲一縷啃咬著他的心臟,來回鑽動,讓他時而感覺到痛苦,時而覺得心癢難耐。

爆豪勝己就像是一種病,盤旋在他的心頭,已然成疾。

 

「小勝!下雨了!」綠谷出久抬頭望著天空,一顆雨珠掉進他的眼裡,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閉嘴廢久,老子知道!」雖然這樣說著,但五歲的爆豪勝己還無法很好地掩飾自己,面上露出了點焦躁不安的神情。

「還、還沒有到嗎?好像快要晚上了,我、我肚子好餓……」綠谷的頭髮已經有些濕了,他不安地看著仍在往前走的爆豪的背影。

「我不是說,快──到──了嗎?」爆豪不耐煩地吼他。

「小勝這句話已經說了好久了耶……」

「哈?你個笨蛋廢久說什麼?」

「沒、沒有!」

 

兩個五歲的孩子直到夜幕低垂,終於走到了一棵真的很大的樹下,但也就此迷路了。雨勢雖不大,但兩個孩子都沒帶傘或帽子,當然已是全身濕透;身上也沒有食物,只有此時大概派不上用場的捕蟲網和盒子,天色昏暗、四周一片漆黑,肚子餓得咕咕亂叫,和雨滴一起奏起了煩擾人心的交響曲。

 

「小勝,我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話一說完,綠谷的眼淚立刻啪搭啪搭地往下掉,可憐兮兮啜泣起來。

「煩死了,廢久別一直亂哭!」爆豪勝己自己也有點害怕,但看見一直流眼淚的小同伴,心中又覺得自己應該振作,擺出點英雄的樣子,絕對不能哭。

他想如果是歐爾麥特,遇到這種時候,應該還是能夠打敗黑暗吧?畢竟歐爾麥特可是他最崇拜的、最強的英雄。區區的一點雨和黑暗,怎麼可能讓爆豪勝己哭哭啼啼或是害怕發抖!

他四處張望,看有沒有此時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可惜附近的樹枝都被雨水打濕,想來也無法生出樣的火;只有腳邊躺著一個廢棄的玻璃瓶,其他就沒了。他腦筋轉了轉,拿起那個玻璃瓶,拉過綠谷一起在樹根處坐下。

 

樹葉稍微抵擋了雨勢,原本有點大的雨變得只是滴滴答答。爆豪將玻璃瓶放在地上,調整了下位置,讓玻璃瓶待在一個會有水滴滴落的樹葉縫隙間。

「廢久閉嘴,等這個瓶子裡的水滿了,就能回家了啦!」爆豪露出笑容對綠谷說,雖然他腦海中是模仿著歐爾麥特救人時的笑容,顯露出來的卻仍是平時那副囂張的惡人臉。

「咦,小勝說的是真的嗎?」綠谷立刻停下哭泣,畢竟他對爆豪的話通常是堅信不移的。

「那當然,老子說的還會有錯?」爆豪一邊自信地說,一邊用右手製造小小的爆破,用火花照亮兩人的周圍。其實他並沒想太多,反正如果太晚沒回家的話,老太婆總是會來找自己和廢久的。

「哇!那我就放心了!」綠谷毫不懷疑地綻開笑容,隨即崇拜地看著爆豪手中的火光。

兩人不再說話,靠在樹幹上,聽著火花迸裂的聲音。過了一陣子,爆豪似是累了,沒辦法再維持爆炸,周圍暗了下來。綠谷稍微感到不安,往爆豪那邊更靠近一點,直到肩膀挨到他的肩膀,感受到隔著衣料傳來的些微溫度,他聽著雨滴滴落在玻璃瓶裡的聲音,才又安下心來。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玻璃瓶裡雨水慢慢變滿,雨滴的聲音也慢慢變高。

到最後爆豪光己和綠谷引子滿心焦急地找到兩個孩子時,他們已經牽著手、靠在一起,伴著滴滴答答的聲音呼呼睡去。

 

綠谷又從夢裡醒來,發現自己剛剛在電視前看著看著又睡著了,夢到以前和爆豪在森林裡迷路的事。

在他和爆豪開始交往──呃,或者說開始曖昧之後,每次他因爆豪不在身邊感到極度焦慮或不安時,總會因為這個夢在清晨醒來。

於是他便養成了在獨自一人的雨天時,將空玻璃瓶放在陽臺接雨水,聽著滴滴答答的聲音看雨的習慣。這能讓他放鬆一點,不再一直想著爆豪的事或是陷入缺乏安全感帶來的難受之中。

 

窗外如同氣象預報所說,開始下雨了。

綠谷出久站起來,走到廚房,從櫥櫃中拿出一個乾淨的空玻璃瓶,放到落地窗外的陽臺上開始接雨。

他坐在地板上,呆看著瓶中的水一點一點增加,一邊想著不知道今天小勝會不會到家裡來見他。

 

爆豪的話其實很少。

他們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裡頭,大半都拿來做親密的肢體接觸和劇烈的肉體碰撞,剩下的時間大多是偎在一起看電視,或是各看各的書。綠谷出久常會和爆豪勝己搭話,有時是和他聊一些英雄或戰鬥的話題,能得到一些99%是貶意的簡短回應;有時他嘗試聊一些爆豪感興趣的事物,例如登山或是激辣料理,得到的回應就比較少,常是讓人感覺有點敷衍的嗯嗯啊啊。

久而久之,綠谷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向他搭話,便順其自然,不說話不尷尬的話就算了。

因此,綠谷出久其實並不瞭解爆豪勝己都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他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不事前打聲招呼,這也許也是造成綠谷出久有強烈不安全感的其中一個原因吧──總覺得對方只是有空就來找他,有事就離開,並非出於其他情感上的目的。

 

這太不公平了。

從小勝自顧自地闖進來開始,我總是日日夜夜想著小勝的事,盼著小勝來到我的身邊和我見面。

小勝卻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時時刻刻想著我的事情,好像只是打發時間。

 

這樣的想法縈繞在綠谷的腦中,使名為不安的怪物日漸增長茁壯,蟄伏在心靈暗處,時不時發出低啞的吼聲,震顫他不穩定的內心角落。

他不停地在深夜無人時重複自我懷疑的迴圈,即使白天時依然是那個溫柔可靠的英雄人偶,夜晚獨自在家卻像個醜陋的流浪漢,頹坐在地上直到天明,或是不斷自夢中驚醒。

自卑感和不安全感輪流折磨著他。他想揪住對方的領子,大聲地問問對方到底是不是喜歡著他的?是不是愛著他的?看見他的臉時卻又沒了勇氣,只想沉溺在對方溫柔又甘美的親吻與觸碰之中。爆豪勝己給他的一切都像是濃烈的鴆酒,入喉熾熱、入腹似火,能夠短暫的撫慰他對爆豪勝己的饑渴,忘掉自卑和不安;只是瞬間又會以驚人的速度滲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讓體內每一處都像被火舌舔過,經歷高溫的痛楚。

 

小勝、小勝、小勝、小勝、小勝。

小勝是喜歡我的嗎?小勝是愛我的嗎?

不是。

我不值得他喜歡,我只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無個性」。

我的個性只是別人給的。我什麼也不會。

我只是個沒有價值的廢久。

小勝、小勝、小勝、小勝、小勝。

小勝有可能會愛我嗎。有可能會喜歡我嗎。

 

綠谷總是在心中反復詰問自己相同的問題,最後得到相同的答案;這樣的痛楚幾乎使他的精神經受不住。

當他每次痛得不得了,只能蜷縮在客廳地板上無法動彈時,他就會拿起刀片,在前臂上割一道淺但能見血的傷痕。

看著血珠慢慢從皮膚內側滲出來的時候,他能感受到肉體上真實的痛楚。只有在那個時候,他能確定自己是個活著的人,並不是在漂浮的夢中。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敢想著爆豪的臉對自己說,「小勝是喜歡我的」。

他明白自己對這段感情太過患得患失,變得有點病態。但他太過貪戀爆豪給予的歡愉與溫暖,三番兩次想攤牌卻又怕失去對方,最後作罷,然後在夜裡陷入自我厭惡,周而復始、惡性循環。

 

每次爆豪問他手臂上的傷從何而來,他總是很努力地裝作從容,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是出任務時受的傷。的確,對於一介職英來說,前臂上的小小刀痕不足為奇,也不值一提;爆豪每次聽完回答後,雖然總面露不愉,但也不曾多說什麼。

 

綠谷出久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想著兩人的事又想得出神了。不知道已呆坐多久,屁股傳來一陣陣麻感,眼前的玻璃瓶也已經快被雨水裝滿了。

他忍著酸麻的感覺站起身來,準備要拿起玻璃瓶時,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像是用拳頭敲出來的,較為低沉,頻率固定的四聲咚、咚、咚、咚。

綠谷出久欣喜若狂地朝大門奔跑過去。這是爆豪勝己習慣的敲門方式,幾乎已成了兩人之間的暗號,只要是這樣敲門,肯定是爆豪勝己。

 

「小勝!你來啦!」綠谷打開門,如願看見爆豪肩膀微濕地站在門外,表情依然是萬年的一臉不悅。他替他將衣服上的雨珠輕輕拍掉,側身讓他進屋。

綠谷出久瞄了眼牆上的時鐘,發現已經下午五點多。「小勝吃晚餐了嗎?」

「還沒,今天老子煮吧。」爆豪相當自然地走進臥房內,換下微濕的衣服,穿上綠谷隨意堆在房間角落的、不知道有沒有洗過的T恤。

綠谷看著套上圍裙在廚房裡做飯的爆豪,心中湧上一股滿足感,覺得整天的委靡不振瞬間都消失了,霎時充滿活力。

 

兩人吃完晚餐後,便如往常一般靠著彼此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廢久,那是什麼?」爆豪突然出聲,打破安靜平衡。

他手指向陽臺上綠谷忘記收起來的玻璃瓶,此時裡面已裝滿雨水,向外溢出。

 

「啊──就、就是玻璃瓶啊……」

「白癡,我當然知道是玻璃瓶。我是問你放在那邊幹嘛。」

「我、呃……」綠谷有點局促,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就,可以聽雨滴聲……」

爆豪抓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然後露出了一個桀敖不馴的笑。

「你這廢久,還記著小時候的事啊?」

「咦!小勝也還記得嗎?」綠谷很驚訝,沒想到對方也還記得迷路時候的事。

「切,當然記得。那天回去後可是被老太婆轟炸了三小時。」爆豪撇撇嘴,又補充一句:「都是廢久的錯。」

「是是,是我不好。」綠谷笑了笑,順著他沒有反駁。

 

「──既然裝滿了,老子就勉強答應你一個要求吧。」爆豪無預警地突然這樣說道。

 

「咦咦?為、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哈?老子那時不是這樣說的嗎?」

「才不是啊!小勝是說水滿了就可以回家了!」

「哈?隨便怎麼樣,反正老子這樣說就是這樣!」

「咦咦咦?小勝你真的是……」綠谷將任性兩個字含在嘴中,終是沒有說出口。當然,綠谷也是很開心的──超難得一見的機會,根本是隨機出現的SSR等級,小勝竟然要答應他一個要求!!!

爆豪看著懷裡的綠谷又開啟了碎碎念模式,想吼他又感到有點無奈。

 

過了一陣子,綠谷終於安靜下來。他抬頭偷偷看了爆豪一眼,有點扭扭捏捏。

「那個……小勝,那我就說了喔……」

「啊。快說。」

「可不可以……小勝可不可以每次要走的時候,都跟我好好的道別呢……?」

 

綠谷出久低著頭,不敢望向爆豪勝己。

他很滿意自己鼓起勇氣向爆豪提了這個要求。雖然本來有想過是不是能要求他對自己說喜歡什麼的,但心中的自卑感作祟,害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於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對於每次離開都無聲無息的爆豪,綠谷真的受夠了,不想再每次早上轉醒時都患得患失地確認對方還在不在身邊,不想再沒有心理準備地摸到沒有餘溫的半邊床鋪,不想再提心吊膽想著他什麼時候要回去。

若有個知會、有個道別,甚至只是簡單的說聲「走了」,想必都能讓他的心輕鬆一點吧。

 

「為什麼?」爆豪勝己挑起半邊眉頭,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問道。

「咦,為什麼……因、因為,比較有心理準備……吧。」

「心理準備?要什麼心理準備?」爆豪露出不太開心的表情,湊近臉瞅著有點慌亂的綠谷出久。

「就、就是,小勝要離開的心理準備啊……」

「哈?只不過是暫時吧?又不是不會再見到老子了。」爆豪顯然不理解綠谷到底在糾結什麼。

「是、是沒錯啦!但是我──」綠谷有點激動,從爆豪的懷裡掙脫站了起來,又瞬間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太好,就像是在跟男友爭吵的女孩子。他自認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和爆豪叫板這方面的事情,於是一下子又蔫了下去,坐回沙發上。「算了,我、我換一個。」

 

爆豪勝己看著綠谷出久的樣子,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後長歎一口氣,站起身來走進臥室。

綠谷出久有點忐忑,心想是不是自己含含糊糊的樣子惹火了對方,讓對方覺得有些厭煩。

爆豪很快走了出來,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他走到綠谷的面前,坐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直面著內心擂鼓般的綠谷。

 

「結婚吧,廢久。」

 

……

……

……

……?

……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

 

綠谷出久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或是一時恍神幻聽了。

「小勝,你剛剛說什麼?」

 

爆豪勝己就差沒用個性跳起來,在他臉上按一個爆破。

「操!要老子說幾遍?結婚你懂不懂?」

他緊握的右手手心內,是一個小巧精緻的絲絨盒子,他將盒子塞到綠谷的手裡,示意他自己打開來看。

綠谷出久還沒反應過來,只是顫抖著將盒子打開,裡面躺著一隻大概能剛好套進他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戒指內圈刻著「Katsuki & Izuku」。

他將戒指拿起來,戴進左手無名指──嗯,果真剛剛好,尺寸一厘不差。

 

綠谷出久此時才真的回過神來。他被爆豪勝己求婚了。

「小小小小小小小勝???要跟跟跟跟跟跟我結婚嗎???」

他慌得一批,話都說不清楚,臉頰發熱,腦袋冒煙。

 

「廢話!不然你這廢久還能找到誰願意跟你結婚?老子大發慈悲!」爆豪勝己已經快受不了這種對他來說恥力全開的氣氛了。

「為為為為什麼啊?我們連交往都還沒就要結婚嗎?」綠谷出久依然搞不清楚狀況和爆豪勝己的想法。

「哈?你這廢久到底在說什麼東西?沒在交往???」爆豪勝己現在才總算搞懂綠谷出久近幾個月的反常和現在的反應是怎麼回事。「你、你一直以為,我們沒在交往嗎?哈?」

 

「也、也不是這樣說,畢竟什麼都做了,大概、可能是有在交往……」綠谷慌得眼淚都掉出來了。「只是小勝完全、什麼也沒說過,還是會覺得,是不是,呃……只是打發時間,之類的……」

 

「哈?你這混帳到底在說什麼啊?打發時間?」爆豪這下真的怒起來了。他站起身來,全身的肌肉賁起,左右手都蓄力準備往綠谷臉上來個輪流大爆破。「打發時間?你當老子有那麼閑嗎?有事沒事就往這裡跑?你以為這裡離老子的轄區很近嗎?哈?」

 

「你以為老子每天只在你這待兩天是不是?你忘了自己是個該死的No.1英雄嗎?你不在家的時候老子蹲在你樓梯口喝咖啡吹冷風,你該死的知道嗎?」

 

「老子每天要出任務,還得撥出時間煮菜給你這個廚房白癡廢久吃,以為老子真的不會累嗎?」

 

「你以為老子會犧牲訓練時間跟沒在交往的廢物窩在沙發看電視嗎?你以為老子會跟沒在交往的人接吻嗎?你以為老子為什麼幹你?哈?」

 

「該死的,你這個廢物。這都不懂嗎,這還要老子說嗎?你沒腦子嗎???」

 

「操,因為老子喜歡你啊!媽的!」

 

綠谷出久看著一股腦朝他大吼、吼得聲音有點沙啞,眼角也有一點點紅的爆豪勝己,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原來小勝是真的喜歡著我的。

 

也許在自己的心底深處一直都是清楚這個事實的。只是從以前就不擅長對彼此說出真心話的兩人,之間一直有著一道隱形的隔閡;加上綠谷出久內心長久積累、無以抒發的自卑感作祟,使他對這段感情一直缺乏信心和安全感。

 

爆豪勝己也有感覺。他能感覺到廢久總是欲言又止,好像總是在期望著他做些什麼。但是性格使然,他無法坦率地問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待在廢久身邊時對方非常快樂,儘量多撥點時間陪著他而已,其他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心裡一邊覺得對方不過是個無個性的廢久,一邊不得不承認對方現在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實力,一邊又離不開對方眼裡對自己滿滿的依戀。直到認清這些事實,爆豪勝己才真的感受到,原來自己是真的喜歡著綠谷出久,而且大概是非常喜歡,所以他才會偷偷買了戒指。只是他真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沒安全感到覺得彼此沒在交往、沒在戀愛。

 

爆豪看著對面的戀人目瞪口呆,眼淚還在成串地掉的樣子,瞬間覺得有點無力,還想繼續臭駡對方的嘴也停了下來。他伸出手,將綠谷擁進懷裡,用盡一生的溫柔忍耐著怒意輕輕拍他的背。

 

「我、我也……喜歡小勝……」

綠谷出久抽抽搭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直、都很喜歡……但是不知道,小勝喜不喜歡我……」

「總是很焦躁不安,不知道小勝什麼時候會、離開我……」

「晚、晚上睡不著,常作夢、醒來……」

「想你的時、候,就放玻璃瓶接雨,才勉、強可以……」

「不知道小勝到底喜、不喜歡我,好痛苦……」

「……用刀子割,才會輕鬆……」

「我真的好,喜歡,小勝……」

他一口氣將在這段關係中經歷的痛苦都倒了出來,也不管爆豪會有什麼反應,只是抓緊了他,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的浮木。雖然抽抽噎噎,有點模糊,但總算是將想說的都傳達給對方了。

 

爆豪沒說話,只是一下一下順著他哭得起伏的背。

過了許久,綠谷稍微平靜下來後,他才開口。

「抱歉。」

 

不知是為自己的不擅表達道歉,還是為了其他,不得而知。

但是夠了,非常夠了。他對綠谷說了喜歡,還說了抱歉,已經讓他覺得太過幸福,胸口都快要膨脹爆炸了。

 

「小勝……謝謝你。」

 

「我願意。」

 

 

END.

arrow
arrow

    柚子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